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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36、道一聲去也,不許青衫濕(更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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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寧王咯咯一笑:“孤王都聽見了,你被那賈魯折騰得不輕。”

反正都聽見了,鄒凱便也不便遮掩,只好坦承:“都是為了那個秦白圭。下官堅決不點,可是這個賈魯非要下官當場說明,究竟為何不點這個秦白圭!”

小寧王便也搖搖扇子:“實則孤王也是好奇,鄒尚書你為何不點秦白圭呢?可是他文章做的不好,當不起我大明的舉人?”

鄒凱被問得一楞:“王爺這是……?”

他為何不點秦白圭,道理還不是明擺著麽?秦白圭是司夜染的人,又是大才,又早就入了皇上的眼,於是若想攔住他,便只有在這鄉試裏不叫他過啊!否則一旦鄉試過了,會試和殿試便都是在皇上眼皮子底下,誰人還敢說能左右得了皇上的意志了?

況且小寧王與司夜染有世仇,他自然不應該叫秦白圭得中才是啊歡!

小寧王搖著扇子掩住口,笑得磔磔有聲:“孤王可沒這個意思。科舉是為國取仕,總歸是為了大明朝廷好。大明是我朱家天下,孤王跟皇上一筆可寫不出兩個朱字來。”

鄒凱便一瞇眼,不敢輕易說話了。

小寧王笑:“鄒尚書啊,你現在已是騎虎難下。誰讓這麽巧人家賈魯就是順天府尹呢,他就得當這個監臨官,你跟他鬧僵了,便也等於要跟萬安過不去……萬安好歹也是內閣首輔,你這位吏部尚書跟內個首輔鬧得不愉快,豈非得不償失?更何況,萬安背後還有貴妃娘娘。那老婦一旦發起雌威來,是誰能擋得住的啊?”

“如此說來,下官是不得不放這個秦白圭進門了?”鄒凱頗有些不情願。

“你放不放秦白圭進門,關鍵實則還是在秦白圭自己。他若是個庸才,你想怎麽拿捏他都沒問題;可惜誰讓這個秦白圭著實是個大才,那斐然文采是誰人都掩蓋不住的呢?”

“可是倘若放了秦白圭進來,那豈非叫司夜染太得意!”鄒凱憤憤。

小寧王瞧著鄒凱那不甘心的樣兒,便又笑起來:“誰說叫秦白圭中了,就是叫司夜染得逞所願?“

這話說得極有玄機,鄒凱便忙上前一步:“王駕千歲的意思是……?”

小寧王扇子掩著嘴,笑得天真無邪:“這世上最難拿捏的就是人心,那秦白圭尤其是有一把傲骨的,又豈是司夜染情意能拿捏的住的?鄒尚書你何如順水推舟,反倒助那秦白圭青雲直上,叫他羽翼一點一點豐.滿起來,便有能力掙脫開司夜染的鉗制。終有一朝兩人能於朝堂之上並立,你說到時候秦白圭會不會用盡了自己的能耐,也要報與司夜染從前的仇呢?”

“鄒尚書,養虎為患的故事你必然比孤王懂得更多。就讓它反過來用在司夜染身上了,不是比咱們額外再去尋只虎崽,再要從頭養起,更要便利得多?”

鄒凱恍然大悟,噗通跪倒:“多謝千歲,真是醍醐灌頂,叫下官茅塞頓開!”

秋闈放榜之日,正是金桂飄香。

順天府中榜舉人皆應順天府尹賈魯親設的鹿鳴宴。席間舉子們皆開懷暢飲,飲至半酣,開懷者舉杯高唱《鹿鳴》詩,幾人搭著肩膀一起跳魁星舞。

若是不開懷者,則會泣訴自己十年寒窗苦讀,終得高中舉人,回家亦可告慰列祖列宗。

更傷心者,是情知自己年紀已大,或者學識有限,接下來是怎麽也沒機會再考過會試,更別提殿試了。自己這一生求學仕途已是到了頭。況且雖說舉人已經有資格錄名於吏部,可以排隊等著官員的空缺……可是當真有機會等到的,終歸是鳳毛麟角。可能自己終其一生,也只能走到這一步。今晚便是一生之中最最得意得夜晚,過完了,便再也沒有了。

一院子的斯文人,今晚上是又唱又跳,又歌又哭。陳桐倚也歡快地加入其中,且迅速將舞步翻新,加入西域胡旋舞的風格,跳得不亦樂乎。就連一向持重的林展培也被陳桐倚拉入戰團,與一眾士子舉杯祝酒,引吭高歌。

滿院子的人裏頭,依舊能保持常態的也只有兩個:賈魯、秦直碧。

賈魯也是愛熱鬧的性子,可是好歹他今兒是東主,又是朝廷命官,不能一起鬧得太出格。而舉座之中,唯有秦直碧一襲藍衫,清清靜靜看著這一切,也不悶,不時給自己還斟一杯酒,淺淺啜著。

賈魯便將自己桌子上一道菜端起來,親自送到秦直碧桌上。秦直碧忙起身:“多謝府尹大人。”

賈魯瞇眼望秦直碧:“秦解元,此次京師秋闈,你高中第一。怎地這鹿鳴宴上,你卻如此郁郁寡歡?”

秦直碧微笑:“雖寡非郁郁。大人見笑,學生實則自得其樂。”

“舉世皆醉你獨醒,哦?”

秦直碧一笑避過賈魯言語中的鋒芒:“非也。學生毫不追求遺世而獨立,也並非不肯從俗,只是學生深知自己的性子,不善歌舞,便當個看客好了。更何況秋闈剛過,春闈就在二月,已在眉睫,學生便不願縱著自己沈湎於這一場酒醉裏去。”

“說的好。將來

tang朝堂之上,本官等著你並肩稱臣。”賈魯親執酒壺,為秦直碧滿了一杯酒,兩人對飲而盡。

一入九月,秋涼便來。

蘭芽拜別皇帝,執使節出京。

十裏長亭,文武百官皆來送行。

輪到秦直碧敬酒,秦直碧捉了酒盅,眼神卻是狠狠望來:“你說好了等我考完秋闈,你會好好與我聚聚。你從沒告訴我,你與我喝的這一杯酒,卻也是為你送行的酒!:

蘭芽便笑了:“別說傻話,一場秋闈,秦郎縱然高中解元,卻又有什麽值得大慶特慶的?在我心裏你不會只是一個小小解元,你還會成為會試的會員,以至於殿試的狀元!於是此時這一場慶祝便免了吧。我等你二月春闈再傳喜訊,到時我也會從草原回來了,到時候再好好給你慶賀一番!”

秦直碧只得恨恨點頭:“你就知吊著我!你這麽走了,我知道我若不用功念書,若會試中不了會員,殿試點不中狀元,我便沒臉見你!你人是走了,可是你的督促卻時時刻刻就在我眼前、耳邊,倒比你親自看著我更管用百倍。蘭少監,你果然總是能尋著最俊的法子。”

看他一副書卷氣,卻要咬牙切齒的模樣,蘭芽便咯咯直笑:“我的那點子心眼兒,左右瞞不過未來的狀元郎去。秦解元既然已經看穿了,那咱家便也遮掩著了。”

她收起笑謔,認真握了握秦直碧的手臂:“秦公子,我走後請你萬萬善自珍重。若有任何事,一定要回靈濟宮稟明大人,記住了麽?”

秦直碧微微皺眉。

蘭芽便攥著他手臂不肯放:“你聽我說,大人不是你想的模樣……他實則都是為了咱們好。”

秦直碧便只能嘆息:“我若不應,你是不是便不松開我的手臂了?那我就不應了,我寧願你這麽緊緊攥著不松開。”

蘭芽便笑,一把松了手,還推了他一下:“你想得美!”

旁邊禮部的官員已在催促,蘭芽便愴然一笑:“我也不想走,可是我卻必須得走了。”

秦直碧心底狠狠一痛,舉目四望:“哈,你口口聲聲說好的司夜染司公公,怎麽竟沒來送你?”

“他送過了。”蘭芽垂下頭去:“在靈濟宮裏,我該說的話、該交代的事,已都做完了。”

秦直碧便瞇起眼來。

不難想象,她與司夜染告別,除了說話之外,定然還做了那些親密的事!

蘭芽看出他眼中翻湧,便趕緊低聲叮囑:“秦解元,咱家此次乃是為了朝廷出使,便不是計較兒女情長的時候。也請你專心向學,不要辜負了我一場期望。”

虎子已然親自牽住馬車轡頭。秦直碧轉眸遙望,愴然而笑:“我竟然都比不上虎子……你南下北上,他還都能陪在你身邊,可是我呢?我除了等,還能做些什麽?”

蘭芽望住他眼睛:“可是將來能主宰朝堂的,卻並不是武將。”

秦直碧這才緩緩點頭:“好。你此行一定要多加小心,我等你回來。”

蘭芽便一笑,又拍了拍他手臂:“對了,對小窈好點兒。那姑娘對你可是情深意切。”

秦直碧咬牙:“你多心了!”

蘭芽含笑:“我沒多心,我是為你操心。”

說罷轉身下了臺階,登上馬車,朝來送行的眾人高高抱拳:“各位,後會有期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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